電話打來的時間是淩晨一點鐘。

Uriah還沒有睡，Reid給她熱了一杯牛奶，自己煮了杯咖啡。

“Hotch不是已經讓你退出這個案子了嗎？”Uriah姿態放松的倚在沙發上，神態顯得有些在意，“你怎麽還不睡。”

“我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，也許有什麽我們之前忽略的細節也不一定，”Reid看了她一眼，輕聲說道：“我可以按你的要求不參與這個案子，但我不能什麽都不做，我想幫忙，更因為——這是你的事。”

Uriah默默地端起牛奶，假裝不存在，她也不敢說，也不敢問，生怕掉進自己埋的坑裏。

“那你發現什麽了嗎？”

“暫時沒有什麽重要的，”Reid陷入沈思，語速略微加快，“有一個奇怪的地方——”

“叮鈴鈴——”

Reid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，向Uriah示意了一下，走到陽臺，關上門，才按下接聽鍵。

“有什麽發現嗎？”Reid低聲問道：“Rossi？”

“孩子，你知道這樣做是不合規的吧，如果Hotch知道了，咱倆沒準要涼。”

“他不會知道的。”Reid冷靜的說道：“我才不理他。”

“Wow……小天才變成壞孩子了，”電話那頭，Rossi悄悄躲到無人的角落，一邊觀察周圍一邊說道：“好吧，以UNSUB對待屍體的熟練程度來看，我們都認為這絕不是初次犯案，他在屍體身上進行的精細雕刻，沒有大量的練習是絕對做不到的，我們讓G查了一下類似的案件，卻一無所獲。”

“關於嫌疑人呢？他的職業也許是紋身師、雕刻師、手工藝術家、手術醫生等等——”Reid望著黑夜裏燈紅酒綠的城市，眉心緊蹙，“還有一個讓我放心不下的地方，Rossi，屍體所要傳達的信息與拋屍的手法完全相反，還有，假設大量的實驗對象被銷毀或掩埋，他為何要選擇現在突然廣而告之，采取如此大張旗鼓地方式”

“屍體本身，或者說是UNSUB借以表達自己的載體是被精心護養著的，”Rossi認同道：“但拋屍的過程卻相當粗魯，以致屍體被發現的時候，還帶著樹枝和石子的劃痕，也許這是團夥作案，但通常這種喜歡用這種病態表達方式的UNSUB，性格極端驕傲自大，根本不會選擇與人合作。這一塊我們還在調查中，不過Reid，你知不知道——”

“知道什麽？”

“Uriah不是Vogt夫婦的親生女兒，”Rossi聲音平靜地說道：“她是被領養的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Reid呆住了，他的表情有種難以言喻地不安，但他瞬間控制了情緒，僅是聲音略微喑啞：“她不知道，也許是她的父母還沒來得及告訴她……那她的親生父母呢，排除嫌疑了嗎？”

“他們早就不相往來了，一個移民去了加拿大，一個五年前得了胃癌去世了，都與本案沒有任何聯系。而且，她領養父母的死亡的確是意外，司機醉酒駕車造成連環車禍，並非有人故意操控。”Rossi頓了頓，電話另一頭格外安靜，幾乎聽不見呼吸聲，“她有權知道真相。”

“我知道……”Reid舔了下幹澀地快要裂開的嘴唇，腦袋一炸一炸地疼，他盡力壓制住這股疼痛，懇求道：“Rossi，拜托，別是現在，不要是現在，她已經承受的夠多了。”

“我會盡力。”Rossi嘆了口氣，掛斷了電話。

一切又變得十分安靜，寒風無聲，雪落亦無聲。

Reid的嘴唇微微顫抖，或許是凍的，或許其他什麽原因，他沒有在外面呆太久，很快便重新回到屋裏。

“怎麽了？”Uriah望著他的表情，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。

“這目前只是一種猜測，Uriah，”Reid感覺喉嚨有些幹澀，他一字一句地問道：“你父母出事的那天，醫院裏有沒有什麽事情引起你的註意？或者感覺不對勁的地方，任何人，任何事，或者任何一個畫面？”

Uriah楞了下，“你是說……”她猛然間意識到什麽，大腦開始飛速地回憶過去的畫面。

白色的墻壁與走廊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鮮紅血液，她驚惶無措地佇立在手術室外，時間仿佛變成了一把有生命的匕首，在她心口冷酷地割下無數傷痕，那過程死寂空虛地恐怖。

“沒有，”Uriah喃喃地說，“那天，我印象裏沒有任何特殊的事情……”

“那後來呢，在你回美國之前，你在澳大利亞至少停留了半個月，那段時間裏，有發生什麽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嗎？”

Uriah的臉色漸漸發白，“Reid，你是在告訴我，我父母的死亡只是意外嗎？”

“Uriah，”Reid輕聲喚她的名字，他目光冷靜，卻也柔和，“這只是一種推論的方向，並不代表事實。”

“可你從不會毫無根據地胡亂推論！”Uriah肯定地說道，她深深吸了口氣，嘗試整理大腦混亂地思緒，“可是他每次打電話、每次打電話都會告訴我，他會殺死所有嘗試接近我的人——他對我說，不要怕，他會保護我，他會殺死所有傷害我的人——我想不明白——”

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在腦海，讓Uriah感到全身冰冷。

“我們從不用正常人的邏輯去推斷一個反社會人格變態的想法，Uriah，”Reid直視著她的眼睛，慢慢走近：“不要嘗試去探究，更不要嘗試去理解，這類人有很多種手段可以令人恐懼或屈服，Uriah，你只需要專註於現在！看著我，仔細回想一下，你在澳大利亞時候，有沒有發生過什麽——”

伴隨著那些在腦海中電光火石般掠過的畫面，突然有一個場景猛地清晰起來，那是在殯儀館空蕩的大廳裏，她坐在椅子上崩潰哭泣，有個穿著黑色西服的青年遞給她一張純白手帕，柔聲對她說——抱歉，我來晚了，別哭了，從現在開始，一切都會變好的。

等等，什麽叫他來晚了，為什麽是從現在開始？

那個人，盡管當時她並沒有看清他的長相，可是他捏著手帕的手，蒼白而纖細，一如同後來的Owen。

Owen，是他！是他！

Uriah唇上的最後一絲血色褪盡，自她重生後，她沒日沒夜地追尋過Owen真實身份與來歷，想趕在一切發生之前解決根源，可如果不是那時她只顧恐懼逃避，如果失去Reid之後她沒有沈淪悲痛絕望，也許她能知道Owen的更多信息。

可是光記得名字和長相有什麽用呢，全國上下那麽多Owen，她翻遍了所有可能留下的記錄，都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和記憶裏容貌重疊的人。後來她索性也沒有去找了，她以為只要自己消失，等過了那個時間，一切就都會改變了——

可如果，她根本不是普通的那一個，而是特別的那個呢？

假如她才是那個真正的目標，BAU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事情，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告訴她，如果根源發生在更遠之前，在她尚未來到這個世界之前……

“Uriah，你想到什麽了？”

Uriah張了張嘴，低聲道：“沒有，什麽都沒有。”

她話音落下，隨之而來是長久的沈默。

“你知道，我能分辨出真話和謊言吧，Uriah，這不是可以隨便對待的事情。”Reid忍受著內心的焦灼，他不想逼迫她，“不管你想起來什麽，都有可能成為抓獲兇手的重要線索。”

我知道。

可是不管有沒有這條線索，你們很快都會破案，因為這些都已經發生過了。

她不該回來的，Uriah心想，就像那時一樣，即使是在警察的嚴密保護下，Owen一樣會找到她，而BAU也會找到Owen，最終一切會回到那個地方，巨大的瀑布如同刀片瘋狂沖刷著河水，在她眼前將他瞬間吞沒。

他不見了。

“你答應過的，不會參與這個案子，”Uriah冷漠無情地說道：“我不會再向你透露任何信息。”

Reid氣的臉都青了，忍耐地握緊手心，一眨不眨地盯著Uriah，眼眶漸漸泛紅。

Uriah錯開他的眼神，她不敢看他的眼睛，那雙眼眸曾經溫暖溫柔，幹凈澄澈，現在卻沾染了太多沈重無奈，令人心碎。

“早點休息。”

她用很小地聲音，輕輕說道，然後轉身走進了房間。

平靜堅決地拒絕了所有對視與溝通。

然後Reid也閉上了眼睛。

不過又是一個陰暗無光的夜晚。

Uriah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，直到天光微亮，她像一片羽毛似的，動作輕緩、仿佛沒有重量地，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地，打開房門，路過沙發上睡夢中仍然緊蹙眉頭的Reid，在他面前停了一小會兒，最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。

剛開始只是漫無目的地游蕩，後來她幹脆隨便在街後巷找了個樓梯坐下，自己安靜地呆著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她發現褲兜裏手機一直在震動，慢吞吞地打開一看，數不清地未接來電和短信，基本都是Reid發來的。

她一條一條翻看著Reid發給她的信息。

[Uriah，你去哪了？]

[是去買早餐了嗎，怎麽不接電話？]

[你去哪了？接電話！]

[我保證不再問你任何和案子有關的話，也不會再說任何關於這個案子的話，你快回來，外面很危險！]

[Uriah，回我電話，我很擔心你。]

[你在哪裏？我￥*&]

Uriah的手指一頓，她睜大雙眼，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。有什麽不對勁——

她心中那股不安地感覺急速強烈起來，如同警告地紅燈不斷閃爍。

手機再次震動起來，顯示是Garcia來電。

“Garcia？”

“Uriah！謝天謝地！你沒事！”

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哭腔，冰冷戰栗地涼意從脊椎一路爬至頭頂，Uriah聲音在發抖，“Reid在哪？”

“他失蹤了，”Hotch接手了電話，聲音嚴肅冷靜，“Uriah，我們需要你。”

“我馬上到。”

通話還未完全掛斷，Uriah已經全力奔跑起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靜悄悄地更新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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